心病

　　豫东南的淮河之滨，一个历经几百年历史演进的小村庄里，肖老汉正蹲在一棵大柳树下，嘴叼香烟，满面愁容，一阵秋风掠过，那吐出的烟圈混杂着他的叹息声弥散四野。

　　改革开放许多年之后，人民富裕了，国家强大了，生活在普天同庆的太平盛世的肖老汉，何愁之有？

　　原来，肖老汉的独生子肖运章从师范院校毕业一年多了，一直在外地打工，没有正式工作，这成了肖老汉一个难以根除的心病。

　　于是，就有同村的精明人给肖老汉支招：“咱也跑跑关系，给孩子找个出路……”

　　肖老汉茅塞顿开，豁然开朗。他在心里暗暗盘算：他堂弟肖继盛在某乡政府任副乡长，虽说是副职，也是一乡之长呀；俺老邻居王充贯是县检察院副检察长，主管反贪工作，全县各级领导干部，谁不让他三分？

　　深夜，辗转难眠的肖老汉叫醒老伴儿且吩咐道：“他娘，我明天就去找他叔，免得夜长梦多，你把咱家的那几只土鸡逮住……”

　　在某乡政府大院，肖老汉见到了这个已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堂弟肖继盛，并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。对不约而至的堂哥，肖继盛自然是盛情款待，无微不至，但唯独对他提出的要求却闭口不谈。

　　第二天中午，肖老汉见堂弟还是没有表态，便心生怨气地质问：“继盛哪，这件事你帮还是不帮？给个话，俺还等着回去收秋呢！”

　　“哥呀，不是弟不帮你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，哪单位不是逢进必考！自己没有真本领，谁也帮不了你……”

　　肖老汉悻悻而归。面对老伴儿的探问，他没好声气地甩出几个字：“没有良心的东西。”

　　在得知肖老汉的遭遇后，不免有人嗤笑他：这年头儿办事儿，谁不得拿上“几板子”，几只鸡就想解决问题？傻蛋一个！

　　肖老汉倒也没有气馁，为了儿子，他决心再努力一把。这回，他总结了上次的教训，不再拿些小东小西的，直接带上“几板子”。

　　肖老汉去县城找到了老邻居王充贯，他一改往日的开门见山，绕着弯子和他唠起了家常。

　　“充贯哪，你小时侯家庭困难，是不是经常到我家蹭饭吃？”

　　“是，是，是……”

　　“小时候没有棉衣穿，俺娘亲手给你缝棉衣，还记得不？”

　　“记得，记得……”

　　“那你今天发达了，能不能帮俺一个忙？”

　　“应该，应该！”

　　肖老汉一边叙叨着，一边掏出用报纸包裹着的“几板子”，顺手放在了王充贯的茶机上。

　　肖老汉没有想到，王充贯在搞清真相后，顿时脸色一沉，继而勃然大怒：“老肖，你这是败坏党风，知道不？你这是违法犯罪，知道不？你这样是要坐牢的，知道不？”

　　王充贯一连串的责问，吓得肖老汉面色苍白，浑身发抖，他不知所措，神情尴尬，已无心顾及什么交情和礼节，便匆忙败退。

　　回到家的肖老汉蔫如霜打，像患上一场重病，羞愧、愤怒、悲伤、恐惧堆积如山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　　一年后的那个教师节，秋高气爽，弥漫花香，依旧蹲在那棵柳树下抽着闷烟的肖老汉，突然瞅见一辆公务轿车开进村庄，径直停驶在他的门前。肖老汉一阵惊愕，不禁猜疑：乖乖，什么情况？难道是那次行贿未遂事件引火烧身？

　　正当肖老汉疑虑重重之时，一名熟识肖老汉的村干部率先走到他跟前并介绍说：“这位是县教育局的王局长，他今天是特意来向你贺喜的。”

　　只见王局长笑容可掬地上前握住肖老汉的手，感慨地说：“老肖啊，祝贺你的儿子肖运章在全县教师选聘考试中夺冠，他已被县第一中学录用啦……”

　　随后，王局长转身面向随行的工作人员，挥起右手，作个宣誓状的手势，掷地有声地补充说：“风清气正，从我做起……”

　　肖老汉的病不治而愈。（正阳县真阳街道办 刘国民）